哑河 黑暗是光明来临前的一道光明

  有些路，一旦踏上，结局已经注定。生命的有限性，有些有几率存在的美好，或许今生注定看不见。比如自由平等，比如天天天蓝，比如和谐社会，比如温暖幸福。

  韩国电影《辩护人》故事取材于线年，韩国全斗焕军事独裁政府以违反《国家安全法》等理由对釜山地区的大学生和大学出身的活动家进行拘留刑讯，震动全国，史称“釜林事件”。当时还是个平凡的税务律师的韩国已故前总统卢武铉接触了被害学生后，受到震动并为之辩护，由此成为一名师。生活安逸的男主缘何要挺身而出，与不公的公权力对抗，而不惜牺牲财富和安稳呢？他有一个理由是不希望自己——包括他人比如下属——的孩子活在这样不公的环境。这样的案件或他们的不公与其相关，下一代的自由是个接合点。这位挺身而出的辩护人是幸福的，因为在他有生之年，他看到了光明。而在他之前，甚至与他同时抗争的其他人，都倒在了光明来临前的最后最深的黑暗里。

  因与闺蜜崔顺实相关的各种丑闻与腐败问题，要求弹劾总统或总统辞职的声音一浪接一浪，最终促使总统下台。对于现任总统，韩国检察机关可以直接介入，记者敢于直接调查起底，媒体敢于刊登，民众和反对党可以直接上街，批评甚至要求总统下台。目前其实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朴槿惠由于闺蜜门而导致执政失策，包括泄露国家机密，但民众和媒体依然不放过。有制度的保障，总统不算得上什么，人民才是主人。很多韩国家长带着孩子到首尔街头抗议，他们说决不能让下一代生活在腐败的国家。朝鲜的孩子们呢？他们的将来是否也和父辈一样呢？

  韩国闺蜜门核心是总统权力私有化。个体毕竟有限，因着理性的欠缺或欲望的支配，腐败扭曲均有可能。制度或权力制衡之所以成为必要，这是最终的原因之一。民主制度与秩序尽管存在漏洞，但其明显具有自我调节与修复机制——权力制衡的制度设置，言论和新闻自由，以及司法独立，对执政者有着强有力的约束——，从而让制度逐渐完备，良性循环。

  在专制极权国家，所有权力集于一身，在任者就没有动力进行权力制衡（分权）的改革或改变，而只有不断地加强自身的威权。执政者就算罪大恶极，也似乎不可能有自动下野的威胁，往往只有反对者销声匿迹的可能。国家就此陷入恶性循环，直至崩溃。独裁者最擅长的就是，就算被我玩坏，也不给人民（敌人）一点好处。

  特权子女进名校不是很普通的事吗？又似乎没有直接侵犯大家的利益，犯得着闹事吗？大家都应该懂得这样的破例者后面是什么背景吧，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韩国学生竟然多管闲事的选择了控诉。他们敢开口，敢站出来，或许并非因为他们勇敢，而是他们并非孤立无援。媒体站在正义者一边，民众站在正义者一边，法律站在正义者一边。面对不公，就算是个懦夫，也可以站出来。民众不喜欢就起来闹，竟然有闹的空间。这在专制国度，一个地方小官员霸道一点，或暴力机器中的一员嚣张一点，老百姓都得闭嘴，何妨出门。

  如果追问，为什么当前的韩国学生和民众能够天经地义的发出声音站在大街上呢？民主的制度保障当然是强大的支撑。只是，这并非天上掉下的馅饼，而是前人用自己的自由甚至生命铺就的民主之途。电影《辩护人》背后的现实辩护人，正是其中的前行者之一。就因为这一些将现实弥漫的黑暗与雾霾吸进自己生命的人，才不断为社会和后人留下一点，再多一点，尽管微薄的光明与干净。而现在的韩国民众，在前人倒下的地方，继续抗争前行，来保证着他们自己的国家慢慢的变好，制度越来越完善。

  之前的韩国或许并非民主共和国而可能是崔顺实共和国，这让韩国民众媒体司法感到愤怒，而共同站出来拯救他们自己的国家，以免走向腐败或堕落。其实，当一个国家并非其宣称的人民主权，而是某人或某个集团的国度，都（应该）会让本国人民感到愤怒。但是，在专制国家（比如朝鲜），人民想愤怒，也无法表达。因为，首先，你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谓负面消息，媒体（包括网络）都看不到，人民也不敢谈论。其次，就算你看到，也无法表达，不管是用文字还是走到街上，否则就是因言获罪，或各种莫须有罪名。最可怕的是，最后，有了机会表达，却没有了愤怒或能力，甚至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不是很平常的事吗？太大惊小怪了吧。就像一只老鼠被关在笼子里，经过很多次都无法逃离并不断受到惩罚。最后，就算打开门，它也不懂得逃离了。它已经习惯了无助。

  因而，专制国家注定越来越烂，越来越黑暗。权贵们已经无心也无力造福广大人民，而只是一门心思维护自己的统治与利益。这就得加快加量吞食人民的血肉。到人民最终忍受不了，只剩下被榨得干涸的身体再起来抗争时，就算成功，已经有好几代人被牺牲。为了苟且偷生，每一代人都不断加深着下一代人的黑暗，父母都不断间接吃着孩子的肉。

  持续关注人类苦难或社会不平等的人，都会慢慢懂得，你要帮忙的根本不是这些具体对象——事实上，到头来你会发现，你真的什么也帮不了，最多给点钱了事——，而是一类人。他们被称为国家的主人，却像狗一样苟活着，甚至在据说全心全意为他们服务的仆人们面前下跪，像猪一样被任意宰杀和吞食，像蚂蚁一样任人踩踏。事实上，他们是我的兄弟姐妹，我的父老乡亲，另一个我，我自己。

  帮忙当事人与争取苟活者和下一代命运共同体的自由与权利，这是两个相对独立、性质不一的事情。前者只是限于具体当事人的法律维权或人道支援，后者是具社会共同体普遍意义的公民抗争。你会发现，你甚至也不是在帮他们，更是成全自己。最后，你会发现，自己仅仅是为了某个乌托邦，某个理念而战。这是一种信仰，或是自由平等，或是民主法治。它完全超过了某个具体的人和群体，而具有永恒的近乎形而上的质地，永远不可抵达，但永远在内心召唤。如同黑夜里最深的黑暗，让自由呈现命运的底色。

  如果知道自由是个深渊，那么所有的陷落都是正常的。结果早就注定，夜行者只是用来牺牲的。苟活于此时此地，这就是这些人的命运背景。夜行者的抗争，其实仅仅是为了成全这种命运。在这种成全中，填充命运给予的可能空间，让自己看上去像个人或成为一个人，或言拥有可成为一个人的所谓尊严——这是一个夜行者从来不知为何物的东西——。或许，在夜行者死去之后，他们的孩子会在风和日丽的幸福时世里，来到父辈的坟前，微笑告知他们当下的自由美好。而那些夜行者为孩子们所默默吞食的浓重黑暗与雾霾，会倔强地长成坟地上最美的花。

  或许有幸，夜行者在黎明到来前的最后的黑暗里倒下，离光明也就天涯咫尺。若然没有民主与法治，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K——准是有人诬陷了K。因为在一个难得美好的夜晚，他无缘无故地被捕了，然后莫名其妙死去——。那些冤屈中的当事人、死者或家属，他们不是具体的人，而是一种象征，一种泛化，不止是现实中的任何一个人，包括苟活者的下一代再一代。K是一个不肯死去的幽魂，只要专制还在，他就必然会死一次又一次，永无终止。自由的路途没有终点，只有不断的上路。只要夜行者呼唤，天空就有自由的声音。就算风再大，也是将自由吹遍天涯海角。

  无能又的专制小丑（比如朝鲜和前苏联斯大林、纳粹德国希特勒），总是以为通过强权与手段能控制一切，让一切在现实中销声匿迹。这充分暴露了专制的无能与。但是，自由从来就不在眼前，而在外人不可见的心中。自由永不可剥夺，除非生命被终结。专制者越，越烂，越黑暗，夜行者内心的自由就越清晰，光明就越接近。光明来临前，正是最黑暗的时候。若停止抗争，黑暗和雾霾就会迅速重新占领和肆意吞噬一切，包括夜行者自己。夜行者要让专制者知道恐惧，就像他们一直给予夜行者的，只有恐惧，而没有自由一样。

  这是一场大戏，每个人都得终生上演，不管你是否愿意，除了持续观赏，你都得在其中扮演角色。绝大多数人都在巴别塔之外，那么，他们的角色注定就是受奴役者或被牺牲者。在黑夜里，选择成为抗争的夜行者，还是苟活的猪，是一道命运命题。在我们的两个邻国（韩国与朝鲜），我们正真看到了本是同文同种的人们不同的选择，所导致的不同结局。

  哑河 当法律为政治让道：让人民恐惧是专制统治的最佳方式吗？——以前苏联、纳粹德国和朝鲜为例

  哑河 荒野岔路墓碑：案命运交叉者的家国倒影

  1、哑河近期有意建自由讨论的微信群，与有相似价值观的朋友一起建构一个精神共同体，在平等尊重的氛围中讨论一切可以讨论的问题。欢迎同路人加我的个人微信：wjbeye，申请时注明“加群”字样。年末事多，暂时不多交流，大概四天后有选择的统一拉入。

  2、哑河近期重回北京，准备低价（基本四折）出售数百本基本没看的藏书。人是有限的，能够阅读的书也有限，与其搬来搬去，不知何日再读，不如让它们到需要的人手中去。近日会将文章《十年千本藏书的告别仪式》放置公众号，里面有具体细节，时间和地点。欢迎在京的朋友前来淘书，喝茶聊天，说不定会遇到交心的朋友。

  3、哑河并非律师、记者和专门的士，需要维权的人们最好直接找律师和记者，以免耽搁。哑河仅对感兴趣的媒体公开报道和自身直接经验写点文字。若没有媒体公开报道，又无法到现场调研证实的事情，哑河一般不写文，但能保持关注。这是对读者的尊重，也是对文字的尊重。很多悲哀的事情，或许会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在文字中。过往做底层调研，接触诸多上-访者，事实上除了给遇到的人两三百元，回想起来，没真正能帮助到什么。每个人都是有限的，而悲哀纷至沓来，希望理解。

  4、有些朋友习惯于在群里@我针对文章评论，有些很精彩。希望能同时在文章后留言，这样日后方便查看，有利于总结提高。个别只是称赞“好文”，可忽略此条：）

  （相片为2002年，年轻时唯一的素描）哑河公众号致力于成为最有思想深度的公众平台，与每个人的命运相遇。当然，这里有个预设前提，仅就某些笔者具有直接经验和深度学识支撑的领域。这更多是种自我激励，促使自己不断成长进步。写作的人足够多，如果只是我也一样，哑河也不好浪费你的目光。提及这点，或许是想说，对于所谓时评，笔者可谓厌倦。即使作品中有着新闻热点的切入或影子，但最终试图抵达的是具有普遍性与内核意义，与每个人的生命发生深度联结的命运话题。字数不限，或一两千字，或上万字，视内容需要。强调经验与学术的结合，通过沉淀思想来抵御时间。就算多年以后读回，还是有分量。因而，那些只喜好看短平快时评类文章的读者，可以再一次进行选择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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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青年学者，现从事学术研究。10岁开始写作，坚持至今。受过较严谨的哲学、政治学、心理学、精神病学和社会学学术训练。做过医生、儿童、心理、教育、媒体、文化、公益、社会调研、学术等工作。担任过多家媒体（执行）主编，专栏主笔，CSSCI核心期刊学术编辑和评论员。曾在文化纵横、二十一世纪（香港中大）、当代中国（香港）、南周、南都、新京报、人物、南风窗、中国新闻周刊、中国改革、诗刊、青年文摘、单向街、中国图书评论、绿叶、国土资源、中华儿女、心理与健康、共识网、中国选举与治理网等媒体发文三百多篇。出版过个人作品集。用了十年完成孤身走中国计划，曾一个人自费赴藏区支教调研三年，长期专注于底层调研及深度访谈。